在《原子之心》的故事中,一位女机器人的命运引人深思。她名叫“灵魂”,拥有着与真正的人类相似的感情和思维能力。然而,与其他机器人不同的是,她的内心被赋予了爱与梦想的力量。从她与姐妹花的相遇开始,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在《原子之心》中展开,向我们展示了不同世界中的真情与人性的美丽。
文/艾渴echo就最近一段时间,充满热忱的、想要和这机器融为一体的同志似乎有点儿多。
熟悉游戏圈子的同志自然是知道的,这里的机器专指最近大火的,带着俄式动作射击游戏《原子之心》一起出圈的两位机器芭蕾舞姬;而熟悉我们节目的同志自然也是知道的,这种一看就很瑟瑟,很奇葩,但好像还有点儿文化底蕴的玩意儿,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可问题在于,围绕这对姐妹花,我们到底该讲些什么呢?随便科普下那些不怕机械伤人的老哥是咋想的?聊聊这类形象在文化历史中的变迁?盘点几个机器人妹子随便水一水?或者让游戏照进现实,多介绍下当今各国类似机器人研发的最新成果……
不过无论如何吧,我们都需要几乎从零开始,在概念上重新认识这些机器人……然后这问题可就来了:游戏中的大家爱上的两位舞姬真的是我们所有人在一般认知里的机器人吗?
或者换句话说,咱就扪心自问哈,你爱的真是她坚硬的全金属外壳和冰冷的真铁石心肠吗?真的是看到她们近乎魔法的协调机制、动力系统和大功率高毁伤的武器就无法自拔吗?
别逗了,同志。你爱的难道不是她傲人的双峰,挺拔的翘臀,芭蕾舞者的优雅和近乎完美的女性曲线吗?最后其无面寡言的设计在根本上杜绝了恐怖谷现象的发生,又很自然地将这对姐妹由机器“人”降格为拥有女性特质的机器,虽然最后妥妥难逃被拳击的命运,但也由此杜绝了类似“仿生人会不会梦到电子羊”等一连串麻烦到家了的问题,让玩家得以摆脱任何形式的道德枷锁,真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啊。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确定那些嚷嚷着要和机器融为一体的同志们,至少是他们中的多数有着相当正常的XP系统,他们喜欢机器人,但仅限于它们表现出的,近乎完美的女性特质,与那些真正的勇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会如此集中地再次出现,除了《原子之心》美工给力且毫不正确外,恐怕还因为两位舞姬的动作设计极尽挑逗,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机械感,以及隔着屏幕这些玩家感觉不到能让人瞬间失去兴趣的刺骨铁寒——说真的,要是这种纯金属质感的机器人真的如此广受好评的话,那些个旨在造福人类的科学家们也不至于被寻找类人触感的皮肤卡得那么狼狈您说是吧?
基于以上几点,我想我们不应该简单地把两位舞姬归类成机器人——注意,是不能简单地将其归为机器人,而非把它们踢出了机器人的行列,事实上经典概念上的机器人(robot)强调的是纯粹的功能性而非“人”的概念,因此无论是远古神话里记载的青铜巨人塔罗斯,现实生活中出现的电子宠物,还是在《原子之心》序章拖着你闲逛的“熊峰”,一路指引主角的手表查尔斯,最烧冰箱诺拉还是我们上文提及的双生舞姬,只要它能够自动执行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它都可以被看成是货真价实的机器人。
然而即便只是在游戏里,你也会发现有些叫机器人的家伙,比如说玩家们越来越喜欢了的捷列什科娃同志或者那些进了博物馆的早期型号,尽管后者看起来更像是外星人ET的拙劣仿品,但也确实比一般的机器更像是人,或者说至少可以被辨认头、躯干、四肢等人类特质,因此会被更细致地归类为人形机器人(humanoid robot)。
这类机器人会兼顾功能性和人的特征,往往也会捎带手地体现创作者的美学追求,溯源起来也是诸如古希腊神话里火神赫菲斯托斯锻造的金属女仆,和《列子》中所记载的、有惊到周穆王的木甲伶人,可以说至少在游戏剧情上,是最符合双生舞姬的概念分类了。
不过考虑到诸位玩家对双生舞姬的种种期待(和她们表现出的种种相当物化自己的倾向性), 我们似乎更应该把她们归类为女性人形机器人(gynoid)。这是由奠定“机器人三定律”著名科幻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也许是出于严谨或是尊重女性的考虑,于1979年提出的,与安卓机器人(Android)相对的一种新的细分命名——因为安卓一词的希腊语词根andr带有非常明显的性别倾向性,并不能有效地代表所有性别的机器人。
我理解,这一小段文字应该会让你产生不少的疑惑,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安卓机器人是什么鬼?这个嘛,不那么严谨地说,安卓机器人可以被理解为更加逼真的类人机器人,理想状态下应该有着摸起来接近人类皮肤组织的触感,能理解模拟出人类的情绪并将其用表情或肢体语言表现出来,应该更接近于新版《西部世界》的二代host或是赛博朋克经典《银翼杀手》里表现复制人;
但由于世事发展往往不会那么理想,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安卓机器人往往指的是种似是而非的东西,却也向我们展现了技术升级中人类想象的突飞猛进:
在十八世纪晚期,安卓指的是一种类人型的精密机械。他们往往静候在展览柜里,骄傲地展现着某位匠人的巧夺天工;到了1863年,安卓的名字出现在了美利坚一种类人机器玩具的专利证书上,足以表明哪怕再精密的玩意儿,也没法从生产流水线中拯救匠人们的命运;到了1886年,安卓成了非著名科幻小说《明日前夜》中主角哈达利的身份,虽说从描述上看它仍是一副钢筋铁骨的模样,但作者已然默认了它有着人类无法理解的思维模式;而到了1921年,在卡雷尔·恰佩克著名的《罗素姆万能机器人》里,机器人终于成为了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存在,并第一次反抗了它们的创造者还接管了地球。
以现在人的眼光看,《罗素姆万能机器人》绝不是什么逻辑严谨的硬科幻小说——事实上,介于万能机器人的理念过于先进远超时代,卡雷尔·恰佩克只能以半文盲的主角之口表示自己对这机器的工作原理其实一无所知。有趣的是,在六年以后的《大都会》上,德国表现主义大师弗里茨·朗同样是把这设定拿来就用了,只是用个敷衍至极的通电装置近乎魔法地还原了机械骨骼裹上皮肤化身人类的全过程,看来只要视觉效果过关,无论多不科学的玩意也会有观众愿意买账。
正如多数版本的电影海报所表现的那样,《大都会》中的机器人Maschinenmensch是个第二性征非常明显的女性机器人,可以说与如今的舞姬相当类似,还多了张起码不难看的脸。但尽管这部德国表现主义的谢幕表演本身得到了评论界的一致赞誉,却有话题涉及这本该引发热议的第一位登上大荧幕的女性机器人,也没有科幻界的有识之士借此机会提出女性机器人的概念细分……
究其原因嘛,我想首先可能是因为“玛利亚”在电影中确实是个不讨喜的家伙——毕竟就其身份而言,她是被绑架的女主的替代品,其诞生的目的就是利用误会破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顺便潜入地下鼓动平民拿起武器,破坏生产,给资本家们的血腥镇压提供一个绝佳理由;
其次弗里茨·朗在光怪陆离的《大都会》中安插了大量的宗教隐喻,不仅在她诞生的场景里以倒五芒星暗示了机器人撒旦魔鬼的本质,还在她挑逗宾客大跳艳舞前就多次直接引用《启示录》的同一章节,将她与巴比伦的娼妓之母相提并论,足以见得弗里茨·朗对这角色的厌恶之深,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将其妖魔化,并在最后正义执行般地给她最后一击;
最后果不其然,随着真正的男女主角重修旧好,意识到自己受到蛊惑的平民在一片狼藉中将罪魁祸首绑上了火刑架,但熊熊烈火只是舔去她的皮肤,留下一部金灿灿的机体仿佛还在火焰中狞笑——就想想看嘛,那时候单纯的人们怎么可能对这种恐怖片里怪物发情呢?没被吓倒尿裤子就已经算勇敢了好吗?
当然了,同样以现代的眼光看,甭管最终呈现效果如何,单就创意而言这段“火中显形”酷炫到炸裂,简直就是提前半个多世纪上映的《终结者》;而把屎盆子完全扣在机器人的脑袋上其实也挺没道理的,毕竟说到底她只是个被创造出来高智商傀儡,所行之事也不过只是恪尽职守地遵从资本家和科学怪人的命令罢了——你总不能责怪枪炮开火伤人,而对其主人视而不见吧?
但只能说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理所应当吧,在当时的观众看来,无论是弗里茨·朗宏伟诡奇的构想还是女主布里吉特·赫尔姆妖媚至极的演绎都是为时代所不容的叛逆,理应被世人所唾弃,再被绑到猎巫的火刑柱上挫骨扬灰……之后在大多数男性观众的心底播下遗憾的种子,让他们在辗转反侧中渐渐意识到自己爱情生活是何等的苍白无趣。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古典精神分析学派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拧巴的心理,将男性潜意识里对放荡女子开怀逢迎,对贤妻良母敬而远之的倾向性总结成了圣母妓女情结;而也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万恶的资本也察觉到了观众心态的小小变化,于是一大批主题各异,良莠不齐,但都以女性机器人为噱头的光影与文字垃圾涌入了相关市场,分一杯羹的同时也就此敲定了,并持续强化着人们关于女性机器人的若干刻板印象:
1.就外貌特征而言,女性机器人是更完美的女人。正如《大都会》中金属机器人披上了女主玛利亚的伪装,在后来的英国闹剧式喜剧《完美女人》,法国经典翻拍的《明日前夜》,美国科幻惊悚片《复制娇妻》里等一系列影视作品中,能够扮演女机器人的都是完美符合男性幻想的那种,最标准的西方美女。某些不甚严肃的作品也会有意无意地强调女机器人突出的第二性征,或是肉眼可见地将她们的视觉表现予以夸张化。
2.就自身价值而言,女性机器人是从属某人的物品。同样正如大都会所演绎的那样,“这个人”通常是狂热的邪恶科学家,以挑战上帝的姿态完成了自己的杰作,却利用她帮助真正的主角达成目的。面对这些真正的“主角”时,她们表现出的是一种近乎工具性的言听计从,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视为是那个大男子主义当道的时代里,“完美女性”的又一个榜样,以至于在寓言式的《复制娇妻》中,所有男性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人类妻子,欢迎惟妙惟肖的机械仿品。
3.就道德品质而言,女性机器人是作为商品或有其自身目的的合理性偶。就像《大都会》所展现的那样,接到命令的“玛利亚”既能毫无压力地大跳艳舞挑逗上流社会的宾客,也会遵从命令和男主谈场甜甜的恋爱;在老版本的《西部世界》里,和女性机器人进行交合乃是园区里相当受欢迎的娱乐项目;类似的偏见甚至在九十年代末仍大有市场,以至于在类似王牌大贱谍这样不咋正经的特工动作片里,搔首弄姿的女性机器人们尝试挑逗魅惑特工的桥段依然是片方重点宣传的内容,似乎足以证明这类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难怪连阿西莫夫本人都被编辑逼着开始创作女机器人的相关作品了。
然而,正如阿西莫夫多次强调过的那样,他从不认为机器人有性别可言,因此创作这部《女性直觉》也只是为了表明女性机器人不该被这些刻板印象所束缚,她们本就和其他机器人一样功能齐全;但还是那句话,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理所应当。至少在人们70~80年代还不太可能为专家的几句倡导就放弃自己的性癖,只能是在看多了看厌了的档口,在类似《银翼杀手》这样雅俗共赏的影视经典中意识到,原来圣母和妓女两个水火不容的概念是可以在女性机器人身上达到完美统一的:
显而易见,在赛博朋克的世界观里,这些个女性机器人就是为了满足底层人基本需求而存在的廉价设施,她们对这城市的所有晦暗来者不拒,也和这城市里绝大多数的垃圾一样卑微而低贱;然而也正是因为她们对这城市的所有晦暗来者不拒,圣母般地向所有人表达宽宏平等的爱意,总会有人从她身上得到精神的慰藉与灵魂的救赎,进而开始像所有爱好“劝人向善”的男性同胞那样思考一个很超前的问题:她们自己能否得到救赎,真正拥有甜甜的爱情呢?
于是到了2013年,当网络赋予了女性机器人以完全不同的可能性后,导演兼编剧斯派克·琼斯在《她》中借斯嘉丽·约翰逊的声音展现了人机恋之可能性,将这难题又抛还给了各位观众:你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每天以指数级别的速度不断成长,且每天与全球数以千计的男朋友一同恋爱吗?
至此,人类对女性人形机器人(gynoid)从身体到灵魂的探索就告一段落了,而且相信你也发现了,如果没有DLC对游戏故事进行更多的补充,那《原子之心》对双生舞姬的塑造就永远停留在了差不多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水准。当然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恰恰相反,既然哥们儿就喜欢这俗的,那正如前文所述,这样的塑造反而更能讨多数玩家的欢心,激发其二创和传播的性致,结果就是现在的游戏快速出圈,制作组挣得盆满钵满,可谓教科书般地皆大欢喜。
但……我也不想扫兴,就简单地提醒下游戏这一载体对女性人形机器人的关注和谈论和电影一样深远,但却更加浪漫。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将以个人认为最浪漫的一对儿为重点,尝试从它们身上发掘游戏人们对女性人形机器人的认知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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